李怡：给两会的结论性表情

人大日前全票通过习近平连任，电视访问了身为国家三级演员的人大代表杜美霜，她激动表示，“习主席，真的是不得了，特别要为他点赞，众望所归！激动得要掉出眼泪，特别的高兴，除了高兴，还是高兴，除了激动、激动，还是激动。我觉得要为他点赞，要赞100个、1000个、1万个、1亿个”。但她除了一味表示激动之外，却讲不出一个激动的理由，她说要掉出眼泪，但这个国家级演员努力挤泪却怎么都挤不出一滴。看到这个画面，不免让人替她着急。

林郑月娥接受英国《金融时报》访问时，被问到最敬仰的政治领袖是谁。她说：“可能你会说我擦鞋，但我必须说，发觉国家主席习近平的言论和行事，越来越有魅力和令人钦佩。”她没有说出习主席的哪一句言论及哪一项行事，使他成为她心中“最敬仰的政治领袖”。

在记者会“飙戏”主角之一的“假外媒”记者张慧君，发问时固然忘了自己是“全美电视台”记者的身份，句句“我们国家”（她的国家不是美国吗？），更在个人网页上写：“我摸着习主席的手时，有种过电的感觉，不可描述。”怎么不是“握手”而是“摸手”？何以有“过电感觉”？难免引来评论“谁在欺负彭后丽媛”矣！

这些表现，说是擦鞋、阿谀奉承、溜须拍马，都无法形容其自轻自贱。我约三十年前发明了一种形容，叫做“接近绝对权力的亢奋”。掌权者，非一般地行使权力，而是有绝对权力，于是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能说会道，真有才学、本领，都会在权力崇拜者面前表现出一种神威，使崇拜者在接近他时莫名其妙产生亢奋。是亢奋而不是兴奋，因为是属于生理性的。于是有“过电”感矣，于是感觉有“魅力”矣，于是当年许多女子向老毛自动献身矣。

但老毛至少有文采，诗词写得不差，讲话也动听，不落俗套。退而求其次，周恩来、邓小平的讲话也还可以，至少像发自本心。现在的领导人，包括他们的文胆，真是语言无味到极点。就以这次的修改宪法来说，修改案增写的一句“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”，就语义重叠得让人难过。一个“本质”就够了，何来最本质？特色、特征、本质，一个句子里叠床架屋，只能叹语法未达中学水平也。

但在绝对权力的淫威下，能接近绝对权力者固然会亢奋，受绝对权力压制者或对这种“过电”般的表现感觉难以忍受者，也无法说出来。于是，一个白眼，就为亿万无权的百姓表达了心声。

那真是一个在绝望时代的划时代白眼，有人说它否定了整个红色媒体，有人说它像一把锥子在这个时代的屁股上扎了一个针眼，有人说它枪毙了一万首有病的诗歌，胜过一百万脑残者的扯淡。

只不过是一个无声的白眼，一个没有说话自由的无奈的白眼，一个无权者的可怜的白眼。但就给两会的大戏，给林郑，给所有接近绝对权力的亢奋者，作出了一个结论性的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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